雪梨

【笔友组/丕权无差】应向断云浓淡(一发完)

.现代paro

梅雨季节,绵密的小雨无休止地下着,远山重楼浸润了濛濛时气,勾勒得线条越发模糊温柔起来。

江东大学依造一处百年园林而改建,园景甚美。清明节时,学校里各处挂满玲珑剔透的花灯,晚间时分花灯依次点亮,置身其中,能看见夜色里五彩缤纷的星河在缓缓流动。那天孙权从旧园前经过,雾气浓重,早过了门禁时间,只是他并不住在宿舍,自然不会为此所限。园中人迹稀少,但半空中透明长丝拉起的彩灯依然光彩照人,掉了皮的木门大开着,不需要推门而入,却还要跨过高高的石槛,才能从外面走进去。

曹丕寄来今年春天的第三封信,孙权从信中得知他度过了一个不甚美好的三月,心情郁结的他抄了一首自己原来作的怨妇诗给孙权,旁敲侧击地向孙权暗示他引以为傲的才高多情。孙权皱着眉头读完信,回信上一沓一沓地窝心话不要钱似地向上写,他渐渐明白如何搔到曹子桓的痒处,如今耐下心施展开来,权当自己是在关爱智障儿童了。

有时曹丕也会顺便问一问孙权小说写的怎么样了。噢,他这么写道,正在创作,举步维艰啊。

真实情况与他在写在回信中的相差不远,他的故事断断续续,已经好久没有进展了。令他更加苦闷的是,现实中的世界却不会像故事中的世界一样,因为作者一时的懒怠而潦草作罢。

在那个未完成的故事中,孙权和曹丕不仅隔着高城,还隔着迢迢山水。很多个面目相似的下午,孙权闷在阁楼中为蛀了虫,掉了页的史书写注,这个活在别人看来既繁琐又无聊,而且,说实在的,那些一堆动辄几十年的陈年老书泛着的霉味真的不好闻,但是孙权却对这些评论充耳不闻,依旧气定神闲地蘸着笔尖的墨,驼着背窝在一沓沓真假莫辨的材料中勾写着。

楼下是一条不宽不窄的街,并不适合军容规整的军队经过,这条街太普通,没办法衬托威严齐整的军姿仪容,但来自西域的商队都喜欢从这走,商队从门前经过时,空中萦绕着断断续续的铃铛声,叮铃叮铃,若隐若现;日影渐沉时,卖花女揽着嫩柳枝编成的花篮在街上叫卖着,里面浅浅淡淡地装着花枝,卖花女的声音娇柔怯弱,没入片花只雨,很快消失不见。

每天早上,这条街刚刚苏醒时,驿使的马蹄声踏过薄薄的晨雾,停在他门前,将一个凉浸浸的牛皮信封带给他。早上驿使到来时,他还在睡梦中,等到人马声渐渐多了起来,他就醒了。上午的时候,他要练两个时辰的剑,剑锋劈在空中,发出呼呼的爆破声。孙权既听不见驼铃声,也听不见卖花声。等到日影西斜,他就搁下手中的笔,郑重其事的掸净衣上的浮尘,在颈椎的酸痛感中呲牙咧嘴,然后骑马去驿站,把昨日新写的信寄给曹丕。

在几捆乱七八糟放在一起的信中,曹丕的印象也逐渐在孙仲谋的脑海中建立起来。他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真的见到曹丕会是怎么样的,他和他的史书都不会费心去想这件事,在一个故事里这样的一天居然真的成了他生命中的又一个不期而至,但在另一个故事中也或许永远不会到来。

曹子桓,曹子桓,孙权写字的时候,斜阳透过窗楹烘暖雪浪宣纸,光柱中的浮埃宛若流水行云,宛若流水行云的还有汹涌的诗句和汩汩的伤怀。只是除了这些,故事也戛然而止了。

有一天即近傍晚,孙权走着去食堂吃饭,时值秋季,刚刚下了几场没什么意趣的雨,倒是把叶子洗的更加纯粹,绿的更绿,黄的更黄,天色也纯净了些。白色的天空中,两架空中走廊映托着水雾下的群山,他走过樱花树时意外地发现有一株树开了花,星星斑斑的小白花在周遭的枝叶中格外惹人心动,孙权抬头看了一眼,又低下头,树的那边有一个女生正举起手机,闪光灯亮了一下。他一边走一边回想生物书上的内容,植物受到欺骗,以为是春天到了,所以开起了花。

食堂怎么还不到了?石子路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水渍。如果没有树干上挂着的那袋炸眼的营养液就好了。除此之外,这个时候的校园也太静了些,秋风吹过来,他几乎冷得发颤了。横架在空中的走廊其实并不长,走在上面,一下子就到了头,两端是相对的两栋教学楼,长相如出一辙。怎么会很长呢,但是每次他看着那一排灰色的三角形玻璃时,就会想起概念中的长安,概念里,长安中总是要有曲折的长桥,黑城白雪,和在桥廊中经过的白衣人的。只有墨子才会穿黑衣呀。

孙权穿的不是黑衣,可他行迹匆匆地走在路上,仿佛跟着什么队伍前进,身边人没有一个说话的,太奇怪了,可是,可是,他抬起头,看向淡绿的远山的轮廓。一层烟淡淡地蒙在山头上。但也到此为止。他这么看着,并未停下脚步,他想着,他不过是没有故事的人。但是在概念里,孙权分明是很有故事的。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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